1、自然主义的开端与风格的摇摆
美国广阔的国土、多变的自然地貌使其景观设计有着几乎天生的自然主义追求,奥姆斯特德及其追随者在一系列城市公园系统的规划设计中就倡导自然主义,反对追求庄严和清晰结构的古典主义。公园优美的自然式景观与当时大城市恶劣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满足了回归自然的社会需求。然而,之后的美国景观建筑经过浮华虚饰的后维多利亚折衷主义式(The Late Victorian Eclectic Landscape)、城市美化运动和古典主义复兴的新古典主义等潮流变换,在数十年的风格摇摆中并没有走出与现代社会相适应的自己的道路。
2、现代主义
二次大战前后,在现代艺术和现代建筑理论和作品的影响下,美国的现代主义景观建筑在所谓的“哈佛革命”之后逐渐形成。现代主义对景观建筑学最积极的贡献并不在于新材料的运用,而是认为功能应当是设计的起点这一理念,现代景观建筑从而摆脱了某种美丽的图案或风景画式的先验主义,得以与场地和时代的现实状况相适应,赋予了景观建筑适用的理性和更大的创作自由。正如“哈佛革命”三之的罗斯(James Rose)所说的:“我们不能生活在画中,而作为一组画来设计的景观掠夺了我们活生生的生活区域的使用机会。”他最为关心的是空间的利用而不是规划中的图案或所谓的风景秩序。而加州学派的领导人物丘奇(Thomas Church)的作品中真正鼓舞人心的也不是构成的秩序,而是自由的设计语言以及有设计本身、场地和雇主要求之间的精妙平衡。另一位现代景观设计大师埃克博(Garrett Eckbo)则更为强调景观设计中的社会尺度,强调景观建筑在公共生活中的作用。在他看来“如果设计只考虑美观,就是缺乏内在的社会合理性的奢侈品”。而作品最具几何秩序感的克雷(Dan Kiley)同样认为设计是生活本身的映射,对功能的追求才会产生真正的艺术。最能象征这一时期景观设计理念和环境关怀的景观建筑师是哈普林(Lawrence Halprin),他的作品体现了现代主义景观建筑学进展的各个方面,包括设计的社会作用、对适应自然系统的强调,以及功能和过程对形式产生的重要性等等。他的一系列以自然作为戏剧化景观场所规划灵感来源的城市公共景观设计,不仅是优美的城市风景而且更是人们游憩的场所,从而成为城市中人性化的开放空间。20世纪60年代起,社会民主所带来的公众参与决策制度促进了美国社会方方面面的变革,景观建筑设计也同样如此,而哈普林正是这一变革的直接拥护者和倡导者,正是哈普林使他的公司的设计程序适应了新的社会现实,通过讨论会和信息反馈等方式实现的公众参与设计使社会意愿得以在景观设计中体现出来。现代主义景观建筑设计通过对社会因素和功能的进一步强调,走上了与社会现实相同步的道路。
3、生态伦理
70年代始,生态环境问题日益受到关注,宾夕法尼亚大学景观建筑学教授麦克哈格(Lan McHarg)提出了将景观作为一个包括地质、地形、水文、土地利用、植物、野生动物和气候等决定性要素相互联系的整体来看待的观点。强调了景观规划应该遵从自然固有的价值和自然过程,完善了以因子分层分析和地图叠加技术为核心的生态主义规划方法,麦克哈格称之为“千层饼模式”。其理论与方法赋予了景观建筑学以某种程度上的科学性质,景观规划成为可以经历种种客观分析和归纳的,有着清晰界定的学科。麦克哈格的研究范畴集中于大尺度的景观与环境规划上,但对于任何尺度的景观建筑实践而言,这都意味着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景观除了是一个美学系统以外还是一个生态系统,与那些只是艺术化的布置植物和地形的设计方法相比,更为周详的设计思想是环境伦理的观念。虽然在多元化的景观建筑实践探索中,其自然决定论的观念只是一种假设而己,但是当环境处于脆弱的临界状态的时候,麦克哈格及宾州学派的出现最重要的意义是促进了作为景观建筑学意识形态基础的职业工作准绳的新生,其广阔的信息为景观设计者思维的潜在结构打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对于现代主义景观建筑师而言,生态伦理的观念告诉他们,除了人与人的社会联系之外,所有的人都天生地与地球的生态系统紧紧相联着。
4、后现代主义与景观艺术探索
当大尺度的景观规划转向理性的生态方法的同时,小尺度的景观建筑设计受到60年代以来的环境艺术的影晌以及后现代主义的激励,对艺术与景观的联系问题做了大量新的探索。新一代景观建筑师彼得沃克(Peter Walker)综合了极简主义、古典主义和现代主义创造了独特的极简主义景观。在其充满神秘感的景观设计作品中,沃克运用简单的形体、重复、几何化的结构将自然材料以一种脱离这些材料原初的自然结构的万式集合在一起,带来了一种新结构中产生新意味的视觉综合体验。大自然谜一般的特征,人类与自然的联系被一种有着神秘氛围的艺术景象隐喻了出来,景观建筑在功能和美观的基础上被赋予了意味深长的艺术气质。而施瓦茨(Martha Schwartz)景观设计作品则否定其材料的真实性,以戏谑代替了严肃。复杂代替了简单,现代主义景观中的呆板与理性被设计者抛却了。设计者以艺术的构思与形式表达了对景观新的理解:景观是一个人造或人工修饰的空间的集合,它是公共生活的基础和背景,是与生活相关的艺术品。后现代主义者以近乎怪诞的新颖材料和交错混杂的构成体系反映了后现代美国社会复杂和矛盾的社会现实,以多样的形象体现了社会价值的多源,表达了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给予弱势群体言说权力的后现代主义的社会理想。在表现风格上,这些活跃的实验与19世纪的新古典主义景观建筑有着相似之处,同样为视觉艺术所启发,同样强调几何圆形的运用而不是所谓的自然主义风格。但在这里,个人的想像力综合了现代主义完善的功能关怀,艺术的思索将现代景观中的社会要素视为创作的机会而不是制约,艺术在创造独特的景观环境上的作用重新确立和深化了,但此时的艺术是设计的激励,而不是先验的形式主宰。
结语
经过一个世纪在艺术和科学两个方面的延伸与发展,美国现代景观建筑学以其具有自身特征的社会性和生态性的尺度与传统园林划出了分水岭,在不断的拓展与变化中已经成为个多元多价值观的实践专业。然而,作为人类感知自然的媒介,景观建筑学的三个潜在关怀——美学、环境和社会,在美国现代景观建筑学的发展中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相反,强调景观中人与自然的和谐,强调景观中社会公平的体现,强调景观中对人的精神愉悦的诉求越来越清晰地成为构成其价值体系的基石。从小尺度的庭院和街区花园到巨大尺度的国家公园,其实践中所关怀的价值也许侧重不同,但每一个优秀的设计都是以上三个价值方面的平衡与综合,而不仅仅是图案化的形式或者功能的简单满足。